上海创意产业的发展应该走又好又快的内涵式发展道路，同时应该强化创意产业的创新发展模式，努力培育适宜创意产生、成长和产业化的“文化生态”和“社会生态”，把创意产业的发展与上海创新型城市的建设紧密结合起来，从产业结构升级、经济增长模式转变和城市软实力提升的角度构建上海创意产业可持续发展的生态图景。

在全球经济进入以知识为核心竞争力的时代背景下，创意产业蓬勃兴起，据联合国统计，创意产业占全球GDP的7%，并以每年10%的速度在增长，大大高于全球GDP的增长速度。在这些数据和实践的背后，可以清晰地看到创意产业的发展意义已经远远超越其作为一个新兴产业业态的产业层面，而在于其对传统经济发展模式的颠覆，对经济运行系统的创新，对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对区域综合竞争力的提升。

一、创意产业是产业吗？

尽管创意产业在世界各地蓬勃兴起，政府高度重视，但何为创意产业，其内涵和范畴如何界定,在学术上至今还有争论。

从创意产业的缘起来看，最初的创意产业脱胎于文化产业，由政策制定者“发明”，带有鲜明的政治色彩。目前世界各国和地区创意产业定义和分类“百花齐放”的格局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政府部门各取所好的政策意志。综观各国对创意产业的分类，我们可以发现，它的范围是广泛而复杂的，这些被包含在其中的产业，除了因应新科技而诞生的产业外，多数产业并不是最近才无中生有地被创造的，而是早已存在的。从传统产业理论和概念来看，由于创意产业既没有明确的范畴界定，也无法从其他产业中完全分离和独立出来，更无法进行明确的统计和评估，所以不能称之为产业。

事实上，产业是一个动态发展的概念，随着科技进步，传统一产、二产和三产的界限趋于模糊，产业融合成为产业发展的新趋势，一些新兴产业很难套用原有的产业分类体系，不少学者也在探索“四次产业分类”、“五次产业分类”等。显然，创意产业并非单指某一种产业，可以简单地在传统产业体系中“对号入座”，它是一群在社会与文化发展的贡献上特性相符，具有相同的经济发展与就业机会的潜力，并受到政府的额外重视而被划分出来的产业类别。它不仅包容了“以物质资本、经济资本为运转方式”的传统产业，还拓展了“以智力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为运营方式”的新产业内涵。在各国不同的定义和范畴界定中我们可以归纳出创意产业有三项共通的核心构成元素：

(1)以创意为产品内容；

(2)利用符号意义创造产品价值；

(3)知识产权受到保障。可见，创意产业是一个与个人创造力、与知识产权相关的产业概念，其根本观念是通过“越界”促成不同行业、不同领域的重组与合作，是一个全新的产业发展概念，在产业价值链体系中，创意产业是处于上游的高端产业，可以与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相互融合。

需要强调的是，对创意产业的认识不能囿于传统产业的思维逻辑，应该在技术进步、产业融合、消费转型的大背景下审视创意产业的内涵和本质特征。创意产业概念的提出，其意义不在于对其所涉及的产业内容进行重新分类统计，而在于强调在新的全球经济、技术与文化背景下，创意产业作为独立的产业概念及其对整个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演变的影响；在于强调在新的发展格局下，对经济增长新核心要素的把握，以及对新的产业结构通道的建构；更在于强调在创意经济时代对思维方式的转换，对经济发展模式的创新。创意产业能够在实践中显示其强大的生命力和巨大的发展空间，成为世界各个发达国家极力推崇和大力发展的产业部门，不仅与创意产业能够为社会创造可观的经济收益密切相关，同时也与创意产业具有改变现有经济增长模式的强大功能紧密相联。

二、创意产业的创新逻辑

从产业发展的视角来看，创意产业是一种发展模式的创新，是对传统的产业发展逻辑的颠覆，具体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软驱动取代硬驱动

传统的产业发展模式注重有形资源和客体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在资本的构成中硬性资本占据了主要地位，驱动其发展的主导要素是自然资源、土地、资金、机器等；创意产业则强调无形资源和主体资源的开发和利用，高级人力资本、知识产权资本、技术资本和文化资本等软性资本成为其核心驱动要素，其中，特别注重人的创造力，强调文化要素的推动力。

第二，价值链取代生产链

创意产业重塑了传统的产业结构。传统意义上的产业是同类企业的集合，按照研发、生产、销售的一般流程组织生产，形成单向的生产链结构，彼此间缺少横向联系，产业组织以垂直一体化为特征；由于创意已经从相关产业中分离、独立出来，其本身成为其他产业的投入要素，创意产业是为所有产业提供创意服务的产业群，在组织形态上，它打破了传统产业的界限，可以同时与不同的产业产生关联，如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均可与创意产业相互融合，创意产业是通过价值链的分配来组织生产流程的。从理论上来看，创意处于产业价值链的最高端，形成以创意为中心，生产、销售等环节为外围的同心圆的产业组织结构，各个环节之间具有反馈效应。

第三，消费导向取代产品导向

与传统产业注重改变产品功能价值（或使用价值）不同的是，创意产业主要通过改善产品的观念价值获得市场和利润。以消费者的需求为导向，关注顾客价值，特别是对文化的认同是创意产业的重要特征，创意灵感及其火花的迸发，创意产品的形成和销售推广，创意时尚潮流的引发，每个环节都需要根据顾客价值精心设计、呵护和挖掘。因此，从产品导向到消费导向的变化体现了创意产业“消费者为王”的发展思维模式，其意义在于通过产品的创意激发消费者的购买潜力，引导消费时尚，形成新的消费市场，同时提升社会品质，促进经济的持续增长。

第四，多元目标取代单一目标

目标的多元化是创意产业区别于传统产业单一经济目标的显著特征，也是创意产业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产业”争论的焦点，笔者认为，在全球化、国际化和信息化的大背景下，经济的发展已经与整个社会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产业的发展也呈现了新的格局，产业融合已经使产业间的界限趋于模糊，产业的发展模式也突破传统的思维形成了新的范式。因此，围绕创意产业的定义展开的讨论应当超出引起激烈争论的统计学上的冲突，去理解更为广泛的文化、经济和社会的转型，创意产业超越一般产业单一经济目标，在经济、社会以及人本身发展上的多元目标是其在新发展格局下的真正魅力所在。

三、关于上海发展创意产业的思考

上海自2005年开始推进创意产业的发展，至2006年底短短两年间，上海市挂牌的创意产业集聚区已经从最初的18家发展到75家，年均增长率高达200%多。从最初在不起眼的废弃老厂房、老仓库中萌芽，到目前如火如荼的发展态势，折射出上海各级政府和企业积极发展创意产业的高涨热情。笔者认为，上海创意产业园区的数量已经达到一定的规模，不宜继续扩张。上海创意产业的发展应该走又好又快的内涵式发展道路，同时应该强化创意产业的创新发展模式，弱化“产业园区”（即工业园区）式的人造发展模式，努力培育适宜创意产生、成长和产业化的“文化生态”和“社会生态”，把创意产业的发展与上海创新型城市的建设紧密结合起来，从产业结构升级、经济增长模式转变和城市软实力提升的角度构建上海创意产业可持续发展的生态图景。

首先，上海创意产业的发展应该与产业结构升级紧密结合起来。一是通过发展创意产业优化传统产业的价值结构，在研发设计、品牌建立和销售流通等环节上创造更多的附加值，实现“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型；二是通过创意产业将城市现有的文化资源和创意资源转化为新型产品，衍生新兴产业群，促进城市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

其次，上海创意产业的发展应该与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紧密结合起来。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重要方面是实现从投资驱动向消费驱动的转变，创意产业的逻辑是消费导向，倡导新需求的挖掘和创造，通过城市文化、经济、社会等各类消费品的创新和设计，引领时尚潮流，拓展消费空间，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

第三，上海创意产业的发展应该与城市软实力的提升紧密结合起来。在全球化背景下，城市已经成为国家参与国际竞争的主体，创意产业以其强大的创造性激发了城市的活力，构成城市竞争力的主要来源，把创意产业的发展与城市竞争力的提升结合起来是世界各国的普遍做法。纽约将城市精神确定为：“高度的融合力、卓越的创造力、强大的竞争力、非凡的应变力”；伦敦提出“世界卓越的创意和文化中心”的目标，“创意城市”已经成为目前全球化发展的流行口号，也是许多城市竞相追求的国际都会品牌。上海要增强国际竞争力，需要软实力的支撑，需要建设“创意上海”。由于创意产业是由人、文化和知识产权等软要素推动发展的产业，其迅速发展可以为上海积累更多的人力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是上海提升国际竞争力的有效途径和战略举措。

（作者分别为上海社会科学院部门经济研究所所长、上海创意产业协会会长；上海社会科学院区域发展中心副主任、博士）

(文汇报)